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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他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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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节
      他又去觑萧正神情,问道:“我听旁人说,那日黄渠去杨家拿人,则玉也在,可是真的?”
      听到这话,萧正神色微变,问道:“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他出现在杨家的事情,说了那样的话,若要去瞒是瞒不住的,他就是想要和杨家连坐,和他们共苦。
      “在、不在,都不如何。”李柯回他,而后又道:“只是有人往都察院,呈交了杨奕的罪证,还写了奏章传去了西苑,给皇上看,意图斩邪臣,树正风。”
      萧正听到这话却也忍不住哼笑一声,“斩邪臣?斩得尽吗。”
      现在再听这话,只觉可笑至极。
      死个杨奕,就还真就以为天下干净?
      比他脏的人,多了个去。
      李柯倒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愣了愣,而后探过头去试探问道:“所以说,你是觉得杨奕不该死吗?”
      萧正瞥开了头去,不看他,淡淡道:“你若有事要说,说就是了,套我的话做些什么?”
      李柯见被拆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说道:“行,但你虽不愿意说,我也已经听出来了。你这是失望吗?是对咱们的皇上失望了?”
      他这样的人,还能不叫人失望吗。
      萧正在经历了萧吟那事之后,忽觉自己多年来的坚持,就像是个笑话。
      萧吟几乎是在用性命证道,显得他的坚持多么无耻。
      萧正不再回避李柯的话,他只是问他,“我只问你,北疆是谁救的?”
      显然是杨奕。
      但李柯还没有回答,就听到萧正继续道:“文成,你我是同年,是一年进士,现下这些话我也只同你说,我也只敢同你说。”
      文成是李柯的字。
      萧正道:“北疆苦了这么些年,怎么也好不了,反正这仗打不到京城里面,打不到紫禁城前,他一直以来都可以装作看不见。杨奕去了北疆,不过四五个月,就力挽狂澜,他是聪明,可再聪明,做这些事不会累的吗?那边的仗多难打,你我不是不清楚。可是到头来他就换得这样的下场?你说他最后一场仗为什么要往战场上面跑?他是自己把自己的命给出去了。”
      “这世上有良心的人不多了。”
      “文成,我现在真的有些不懂,我究竟在坚持什么。我的儿子,为了杨家的人,为了坚持他心中的道义,就是连命都不要了。我也有道义,可是我扪心自问,我做不到他那样的地步。”
      萧正的话带了几分悲切,他看着李柯,想要从他口中知晓答案,可李柯却不敢去看他。
      “僭越啊,你说这些话,实在僭越啊!”
      萧正他道:“是你先问我有没有失望,你问了我,我已经回答你了,那你呢,你能同我说,你失望吗。
      ”
      “我……”李柯脱口而出一个“我”字,可他不敢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又怎么不会失望呢。
      每个臣子在入仕之前,哪个没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千里之志?可是在这样的朝廷中待久了,哪个又还能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千里之志。
      抬头不是苍天,不是神明。
      是那个妄图成仙的皇帝。
      他不知道萧家的人,胆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大,怎么一个两个都敢去说这样抄家灭族的话?
      李柯不敢继续再在萧正这里待下去,萧吟疯了,萧正也疯了。
      他终于开始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道:“我今日同你明说,我来是为了什么。宋河那边有人往我这里递交了杨奕曾经犯下的罪证,左右贪污行贿,滥杀官员。”
      坐在杨奕那个位置上,必须贪,他不贪,没有人会跟他。
      滥杀官员,便是清流与佞臣相争,现下也被他们拿出来说了。
      总之他干过的那些,没干过的那些,全都被翻了出来,也全都被推到了他的身上。
      李柯道:“但我看了他们递交上来的罪证,半真半假,毕竟宋河和杨奕曾经都是一伙的,杨奕做的事情,他没做?杨奕贪下来的钱,还不也是被他们拿去分了吗?这个所谓的罪证,我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确实可以拿去给杨家定下死罪。可若是去细纠,根本就经不起看。昨日宋河来找我,给我塞了一万两白银。”
      萧正目光沉沉,“你收了?”
      李柯听了这话直拍大腿,“我收了我还能跟你说?”
      想什么呢他。
      李柯道:“他想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签了那个文书,给杨家定罪,然后就让刑部拿人,但我想先来问问你。”
      “问我做什么?”
      “毕竟你从前不是那样憎恶杨家人吗,况说,只要是这道文书下了,杨家的人马上就可以入狱,到时候杨水起死了,则玉也不用再为情所困,往后自有他的大罗天。我也算他的长辈,自盼着他好些。”
      萧正问他,“既已如此想了,怎没这样做。”
      李柯道:“想来想去,还是下不去这个手啊。”
      那批红的朱笔,怎么都画不下去啊。
      李柯道:“本来是想听听你怎么说,现下你说了这些,我也能明白了。”
      “你说得不错,有良心之人,煞下落不明。可我便没良心,也做不得那样丧心病狂的事。”
      “放心吧,有我在,这道文书就没人能签得下去。”
      他说完了这话,就起身往外去了,没有再留。
      *
      萧正心不在焉在吏部忙了一日,日落西山,起身归家,刚进门,就见到杨水起从杨家的马车上面下来。
      两人打了个正着,场面一度有几分尴尬。
      杨水起这几日会往萧家跑,但却一次也没有碰到过萧正,这还是第一回。
      她直接愣死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意识转身想要钻回马车里面逃走。
      但身后传来了萧正的声音,“跑什么。”
      这声音听着比往常带了几分疲惫。
      杨水起掀车帘的手就这样顿住,她没再躲,下了马车,站到了萧正的面前。
      “伯父。”杨水起低着头唤他。
      萧正听到,只是极淡地“嗯”了一声,而后问道:“是来见萧吟的?”
      杨水起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却听萧正问她,“他……如何了。”
      他在萧家,却从来没有过问他的病情,他只知道他伤得很重。
      萧煦走了,萧夫人也不愿意见他,可他,也不敢踏足萧吟的院子,不敢去问吓人,他究竟如何了。
      他口中说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可现下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杨水起回了他的话,她说,“还好……”
      说好也好,毕竟至少命还在。
      但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但也不大好。”
      一直不醒过来,哪里又算好。
      萧正皱着眉头问道:“医师又怎么说?”
      “医师跑得是勤快,可也都是听着人的口气去说,说来说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他们说他心脉受损,可能一辈子都要醒不过来了。
      可她却不肯去信,一定是他们技艺不精,救不起他,才会说这样的话。
      她低头扣着手指,闷声道:“他们根本就不会治人,旁的人说什么,他们添个几句话就再说一遍,那么多个医师一日日轮流把脉,商量个半天,最后弄了些个苦死人的药方出来,吃了也不见效,到现在人都不曾醒来。”
      她的话似乎是在抱怨,还有几分责备之意。
      萧正没有看她,只看向了别处,淡淡道:“他们已经是很厉害的医师了。”
      若他们不厉害,当初根本就救不回萧吟。
      他道:“你若想怪,不又应该去怪我这个罪魁祸首吗。”
      她怪他吗。
      杨水起已经从陈锦梨的口中知道了他们争吵之缘故,因为他们所以站立场不同,所以起了那样激烈的争执。
      若说怪,肯定是怪,怪他竟真那样狠情,真就要杀了萧吟。
      但说到底,她又有何立场去怪。
      她只道:“不敢。”
      不敢怪罪,那便还是怪的。
      萧正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也没继续再说,他只道:“现下他可能听见旁人说话?”
      能吗?
      杨水起也不大清楚。
      她道:“他们都觉得可以。”
      萧夫人觉得可以,陈锦梨也觉得可以,就连医师也说,多去同萧吟说说话,但杨水起总觉得他是听不见的。
      若听得见,他不知道他们都快担心死他了嘛,为什么还一直睡着不肯醒来。
      萧正听到杨水起的话无言片刻,而后道:“既可以,那你帮我带句话给他。”
      “你告诉他,若他能醒来,那我便算他赢了,往后也如他所愿。”
      若萧吟能醒来,那便是天也站在他那边。
      那他,便也站在他那边罢。
      这个烂遭天下,早该易主了!
      第六十三章
      一月很快过去, 转眼之间就入了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