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之下

  天阳在床边坐了下来，背对着青冥，轻轻一叹：“有时候我挺羡慕你，可以长睡不起。”
  “我也想就这么躺着，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要醒过来。”
  “我很累啊。”
  “我太累了。”
  “可是没有办法，我还不能休息。”
  “还有那么多的事需要去做。”
  “还有一场没有人知道的灾难需要去阻止。”
  “我在想，或许这一次，就算阻止得了，我也回不来了吧？”
  天阳勉强笑了笑：“可无论如何，我都会去做，我会去寻找记录者和蚩翳，也一定要找到祂们。”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阻止祂们。”
  “因此，在这之前……”
  天阳抬起手，让掌心飘浮起一枚‘本质’。
  那是‘风’，天阳已经完全解析并掌握。
  “我要把这个给你，希望它可以让你重启。”
  “或许，你醒过来后，已经不记得我。”
  “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能活下去，就很好了。”
  天阳朝那枚‘本质’吹了口气，它就朝着青冥飘去，投入她的胸口中。
  天阳拍了下她的肩膀道：“稍后我会把你送走，交由薰她们看护你。”
  “如果有机会醒来，有机会重启。”
  “如果我已经不在了，请你一定要替我照顾他们。”
  “我走了。”
  看着那枚本质完全没入青冥的胸口后，天阳站了起来，但没有返回门外世界。
  他打开空间虫洞，一步来到了地下宫殿处。
  空间虫洞合拢之后，躺在床上的青冥，眼角微有湿润。
  片刻之后，一滴泪水淌了下来。
  地下宫殿。
  天阳一出现，他的气息让所有阎魔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是‘永夜’的代理人，持续升级了‘永夜’本质后，他现在无意识散发出去的死寂冰冷的气息，如同‘永夜’降临。
  对于生活在逆界，并受到永夜影响而产生的黑民而言，天阳就是它们的神明。
  于是，以往总是在宫殿里等着天阳去见的阎魔之王。
  这一次，佑华却走出了宫殿，并向着天阳单膝跪了下去。
  天阳看向佑华，笑了下，伸手轻点自己的眼睛，指尖引出了一缕黑火。
  他屈指一弹，让它归还佑华。
  “我们之间的协议，大概无法实现了。”
  天阳笑了下道：“不过，我可以让你们离开这里，回到‘永夜’那边的世界中。”
  佑华抬起头，面甲里紫光闪烁：“然后，等待死亡吗？”
  “我更倾向于‘重生’、‘重启’。”
  天阳不紧不慢地说道：“永夜并非终结，永夜之后会重启，宇宙会轮回，你们或许会以新的姿态出现在新生的宇宙里。”
  “而就算你们进入门外的世界，也会水土不服，过上一段时间，纵使没有被人讨伐，也会自己崩溃，隐入尘埃。”
  佑华沉默了良久，说道：“在我没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我是一位将军。”
  “我带着兄弟们在战场上厮杀，可却被自己人出卖，我们被派去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
  “原本应该会有援军的，但我方阵营中，有人不希望我们活着回去。”
  “于是我们成了孤军。”
  “就在那个时候，我们所在的世界滑入了永夜，我们在黑暗中挣扎生存。”
  “可不久之后，我们发现，我们变成了怪物。”
  “祸不单行的是，那时候出现了空间裂缝，我们所在的区域整块被拉进了空间裂缝里，并逐渐演变成现在的里夹缝。”
  “我发誓要把他们带回去。”
  “至少，带他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天阳点点头：“我可以让你们回到原先的世界。”
  佑华长声一叹：“他们已经没有灵智，但我还是代替他们，向你道一声谢。”
  “好说。”
  天阳道：“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佑华站了起来道：“现在，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好。”
  天阳打了个响指。
  银光飞扬，转眼，一个巨大的拱门浮现。
  这明显比正常的‘夹缝之门’要巨大许多，当它缓缓打开的时候，一个漆黑的世界出现在佑华的视线中。
  有风从门外吹了进来。
  佑华深吸了口气，发出了一声长啸。
  阎魔们立刻从黑暗中钻了出来，一只一只涌向大门，如同潮水般进入了‘夹缝之门’里。
  佑华也朝大门走去，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看向天阳：“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天阳点了下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是我唯一认识的人类。”
  佑华转过身，边走边挥着手道：“所以，别死。用尽办法活下去吧。”
  就这样，阎魔之王也走进了大门里。
  地下世界顿时显得冷清。
  现在，已经一只阎魔也没有剩下了。
  天阳看着大门，笑了下道：“我尽量吧。”
  随后他划了下手，夹缝之门中场景变化，定格下来时，已经是一处宫殿的场景。
  天阳走进了门中。
  来到了一座地底宫殿。
  这座宫殿里，有三口铜棺，有一面青铜墙壁，那上面有片建筑浮雕。
  这里是‘幽影神宫’深处的铜殿，也是梦中世界‘星都’的入口。
  那是‘梦神’青鸾建造起来的特殊世界，那个神明现在已经不完整，但仍和祂的半身阿璃，共同掌管着一个‘本质’。
  那同样也是‘永夜’的失物，必须回收。
  天阳借由‘噩梦’这个本质，让自己出现在了梦中世界‘星都’里。
  这座宏伟的都城，如今只剩下一半不到的规模，四处环绕着一片色彩斑斓的光幕，它像是城墙般环绕着星都，保护着星都。
  现在的星都，黑夜不在，远处光芒灿烂但不耀眼。
  地上长出了青色的小草，曾经破败的建筑现在已经重新修筑起来，城市里的居民来来往往，异常热闹。
  过往的居民虽多，但没有人发现天阳。
  不过这时，有道小小的身影从街道的一个拐角处冒了出来，两只大大的眼珠一番打量，接着欢呼一声奔跑过来。
  “天阳哥哥，你怎么来了？”
  那道小小的身影，正是青鸾的分身，也是祂的妹妹，阿璃。
  天阳还没有回答，阿璃就轻呼道：“你不会死了吧？”
  “暂时还没有。”天阳摸了下自己的鼻子道。
  阿璃绕着他转了两圈说：“奇怪，你和上次不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
  温柔的声音响起。
  天阳回头看去，便见青鸾打着一把纸伞，款款行至。
  这位神明微笑道：“阿璃，不得无礼。”
  “现在在你面前的，是神明，位格远超于我的神明。”
  阿璃吓了跳：“天阳哥哥，你，你什么时候成为神明的？”
  天阳笑了笑道：“说来话长。”
  青鸾停了下来，看着天阳道：“你身上有‘永夜’的气息，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来回收我和阿璃身上的‘本质’。”
  阿璃眼珠顿时睁大，跳了开去，摆出架势道：“天阳哥哥，这是真的吗？”
  天阳轻轻点了下头：“是的。”
  “青鸾说得没错，我确实是来回收你们身上的本质，让‘永夜’重归完整，才能够顺利重启，进入下一个阶段。”
  阿璃大叫起来：“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