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清晨

  按照老杨的话说，这叫空背无用，善学者顺的是逻辑。
  应明岑不幸也中了招，唉声叹气半节课，才想起来宋轻沉，“你得了个什么？”
  宋轻沉翻出来听写本，上边出现了一个大红色的a.
  她顿时垂头丧气，趴在了桌面上，喃喃自语，“宋轻沉，你是魔鬼吧？”
  老杨标准高，90分以上才是a，80分b，达不到80的统统相约一楼办公室喝茶。
  短短三天，应明岑已经被约谈了两次了。
  宋轻沉闻言，摇了摇头。
  “多背背，就能过了。”
  何况，她们还没见过真正的魔鬼。
  真的魔鬼，是听写本上处处红勾，除了课本上的意思，还能被扩充出来更多词义，评分那行永远不是abcd，而是一个晃眼瞩目的s。
  代表人物，周池妄。
  他始终全对。
  下节课，五班被调换，英语课连着上，又见老杨。
  她上台，临场扔下个重磅炸弹。
  “拿本，听写。”
  哀嚎早了。
  过程中，有几个后排男生窃窃私语，“怕什么，咱们有人。”
  “哪来的人，你被老杨约谈约出妄想症来了？”
  “欸？”男生摇摇头，目光不断往后门方向撇楞，“那不，现成的。”
  目光所及之处，宋轻沉拿出来一个横格本，翻开崭新的一页，规规矩矩地写好日期。
  偶一抬头，将颊边的卷发掖到耳后，露出白皙姣好的下颌弧线。
  宋轻沉的旁边的男生，个子不高，戴着小眼镜，看起来文气邹邹，是目前的5班第一。
  样样都好，唯一的瘸腿是英语。
  因此，也是老杨办公室的常客之一。
  他收回看向宋轻沉的目光，拿出来皱皱巴巴的听写本。
  被身边男生推搡了一下，“你一会儿眼睛贼着点，哥几个都靠你了。”
  男生想摇头，又被凶，“不想去老杨办公室就赶紧的。”
  宋轻沉无比认真，浑然未察觉旁边有人在挤眉弄眼的低声合谋。
  听写开始，老杨翻到单词表部分，开始念词义。
  旁边的男生转向宋轻沉，又收回，在身边越发激烈的催促之下，索性心一横——
  还没来得及探出头去，有一双高跟鞋快哒哒的走过来。
  老杨随手拿出一本书，挡在了宋轻沉的听写本旁边。
  宋轻沉疑惑的抬头。
  只见老杨瞪着眼睛，甩向她旁边男同学。
  男同学低耸着头，缩着肩膀，拿着笔在听写本上写写画画。
  大气不敢乱出。
  下课后，男同学被单独叫去了办公室。
  应明岑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用手肘捅了一下宋轻沉，“刚刚老杨过来干什么？”
  宋轻沉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节课的东西，“杨老师她……”
  声音顿了顿，猜到什么。
  “站了一会儿。”
  “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应明岑失望至极。
  下一刻，就有旁边人起哄，“宋轻沉，听说你拒绝了隔壁班彻哥的表白。”
  “该不会，是喜欢上咱们班一哥了吧。”
  他口中的一哥，正是宋轻沉旁边的小眼镜，由于总是五班第一，被开玩笑地叫成一哥。
  宋轻沉抓紧自己手里的书，“胡说八道。”
  “诶，这可不是胡说，”男生笑的咧开了嘴，“刚刚老杨都抓到一哥瞄你听写本了，你还挺维护他。”
  几个男生在后面哈哈大笑，胡乱起哄，“说起来，我还挺纳闷的，一哥成绩这也不差啊，老杨几次说给他调座位调前头去，他都没同意。”
  “不会是为了挨着宋轻沉吧。”
  “郎有情，妹有意，天生一对啊这。”
  嬉笑打闹。
  “一哥”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几个男生围着宋轻沉，口里胡乱扯着些什么，还有人不干不净的开了黄腔。
  “人家喜欢结巴有什么不对，不觉得结巴适合那啥吗。”
  “一哥”的视线里，宋轻沉蹭得一下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
  她拿着其中一个人的听写本，啪的一下甩到几个男生共有的桌面上。
  “你们，”因为气恼，她的脸上浮上一层淡淡的薄红，“听写都改完了吗？”
  “连几个单词都、背不好，”此刻宋轻沉也有板有眼，“难怪只能去杨老师那里……喝茶。”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
  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们愣是不再多说。
  直到有人忍不住，“你刚刚但凡把听写本往旁边放放，一哥也不至于被抓包，弄得我们都写不出来。”
  一哥站在门口，皱起眉头，快走两步想过去说点什么，又听宋轻沉开口。
  “高考的时候，也指望我坐在……你们旁边吗？”
  一句话，问的几个男生哑口无言。
  一时抄袭一时爽。
  显然他们没有这种心理素质，不会也不会老杨往旁边一站，就一眼不敢乱瞄。
  更何况，高考他们没觉得自己能有运气碰到宋轻沉。
  一哥站在前排走廊中央，讲台的位置，盯着宋轻沉的背影微微发呆。
  直到身边有人叫他。
  “赵毅廷？”
  前排的班长在叫他，“你站着干什么？”
  “没什么？”
  一哥别开视线，“老杨找我，现在没事了，我这就回去。”
  下午的热气缓缓散去，晚上的小风带起一点凉气。
  宋轻沉在食堂里吃了点饭，又去往小卖部。
  她红笔没了，虽然作为走读生，她可以凭借着胸卡出校门，但是她觉得麻烦。
  饭点刚过，小卖部人流不少，里三层外三层。
  宋轻沉排在最外层，却被挤的左右摇晃。
  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撞到了什么人，背脊猛然往前倾倒，她哎了一声，扶了一下前面人的腰。
  前面人很高，站的也稳。
  感觉到身后动静，转过身来，看清身后的人，露出笑容。
  “小结巴。”熟悉地调侃。
  是姜彻。
  他勾着唇角，到手按住宋轻沉扶在他腰上的手，说的暧昧，“确认了吗？哥哥的腰怎么样？”
  宋轻沉顿时面色通红，猛然抽出自己的手，连连道歉，盯着自己的脚尖。
  “对，对不起。”
  姜彻觉得有意思，盯着她的发旋问，“前几天才刚刚拒绝我，现在又摸了不认账？”
  宋轻沉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僵硬地反驳，“我没有。”
  话说的板正，“人多，所以就……”
  “这样，”姜彻懒洋洋的打断她的话，“你要什么，我帮你买。”
  见宋轻沉还想开口，姜彻又说，“防止你在我后面多摸一次。”
  悠悠的补充。
  “还不认账。”
  宋轻沉，“……”
  被姜彻的逻辑打败了。
  她掏出饭卡，递给姜彻。
  “一、一根红笔，”说着，又默默补充，“谢谢。”
  “妥了。”姜彻递了个手势，让宋轻沉离开人流。
  宋轻沉默默的走到人群之外，离开一点距离，然后静静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