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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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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云_第350章
      “不好。”余队被人左右扶着, 不知是冻得还是累得,只见满眼眶通红:“两个人都摔下去了, 闻劭不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应该是也跳了崖。搜救队已经覆盖了整个红色重点区, 目前还没任何发现。”
      “有破碎人体组织吗?”
      余队脸颊猛地一抽,连身后赶来的魏副局都闻声变色, 不远处一拥而上的刑侦支队好几个人同时软了下去。
      但吕局却紧盯着余队,眯成缝的老眼有种坚冰般的镇定。
      “……目前……也没有。”余队艰难地顿了顿,说:“一旦有发现, 救生人员会立刻装袋送上来, 让我们……做辨认。”
      吕局点点头,望向脚下。
      黑不见底的山涧蹿出阵阵寒风,像是大地上通往地狱的裂缝,隐约听见阴风涌动时凄厉的哭号。
      “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尽最大的努力。”吕局缓缓道,“通知严峫的父母和杨媚,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严队!”
      “严队你在哪!”
      “江队!”
      “救援来了,坚持住!听到请回答!”
      ……
      喊声和喧嚣渐渐向下移动,被北风卷起,一呼而散,渐渐消失在远方。
      昏沉,剧痛。
      就像无数生锈的锯子来回拉扯大脑,严峫慢慢睁开眼睛,视线却仿佛蒙着磨砂纸一样模糊。半晌他终于慢慢对准聚焦,四肢百骸的疼痛渐渐爬回神经末梢,却连叫都叫不出来,满口里凝固的铁腥。
      “……江停呢?”他精疲力尽地想。
      然后他才迟钝地意识到:“啊,我竟然没死?”
      头顶是无数茂密的树丛生长在悬崖两侧,将峭壁连成了一线天。严峫竭力动了动手臂,听觉总算稍微恢复些许,听见不远处传来湍急的哗哗流水声,而身下的地面柔软冰凉湿润。
      ——是河滩。
      无数横向生长的树枝与河流救了他的命。
      “……”严峫竭力试图撑起上半身:“……江……”
      “别动。”
      那两个字虚弱嘶哑到几乎难以辨认,但严峫瞬间就认出了是谁——他喘息着一扭头,果然是江停,他还活着!
      刹那间严峫神经就像过了电,喜悦的电流从上而下洗遍了全身。
      江停整个人蜷缩在他臂弯里,侧脸枕在他颈窝间,膝盖屈在胸前;他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似乎连抬脸的力气都没有,河水粼粼反射出千万点波光,映着他青白透明的小半边侧颊,湿润的黑发落在沙地上。
      “你怎么样,江停?”严峫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咬牙翻身抱住了他,触手只觉体温低得惊人:“你的衣服呢?”
      这话刚出口他立刻感觉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愕然愣住。
      他脖颈和胸口鼓鼓囊囊裹满了织物,是江停的冲锋衣和保暖服!
      “胡闹!你他妈个混账!”严峫登时暴怒,立刻伸手脱衣服。但紧接着他听见江停发出极其虚弱的阻止,尽管轻得几近耳语:“没用了……”
      “你说什么!我们能活下去的!”
      江停摇摇头,然后侧着脸向上示意,这么细微的动作却似乎耗尽了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力气,“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掉下来的吗?”
      严峫往上一看。
      层层叠叠自然生长的植被盖住了岩壁,近地面十来米都是布满了乱石的四五十度斜坡,再往上几乎就是垂直的刀削斧凿。
      “我们撞上了很多树,从上面翻下来……直到摔进河里。这儿是下游,从时间算,离爆炸点大概有好几里路了。”
      严峫愕然道:“你把我拖上岸的?”
      河水不会形成涨潮把他们推上河滩,只会把他们淹死。在高达数十米险死还生的坠落过程后,江停到底经历了怎样艰苦卓绝的挣扎,才在湍急的流水中推着他爬上岸?
      江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可能是没力气,“救援可能……救援到不了这里。你休息一会,等天亮后……你往上游走,很快就能……”
      严峫粗暴把衣物塞进他脖颈:“你给我闭嘴!再说话揍你了!”
      “你这样是浪费,你这样我们都会……”
      “你懂个屁!闭嘴!”
      江停垂着眼睫,唇角似乎露出一丝伤感的纹路:“……可是我不行了,严峫。”
      顿了顿他说:“我已经看不见了。”
      严峫轰地一炸,炸得他眼前发黑,大脑空白,久久回不过神。
      “……什么?”他茫然道,“什么看不见了?怎么会看不见呢?什么意思?”
      江停摸索着把手伸到严峫胸前,抱住他另一侧肩膀,把脸完全埋在那尚带着暖意的结实颈窝里。那是个全身心都完全依赖甚至是依附的姿态,可能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做。
      就算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也能清楚感觉到那颗熟悉的心脏在耳边跳动,一下下冲击着耳膜。
      “我不知道,可能是撞到了头。没什么的,严峫……没什么的,人都有这个时候,别哭。”
      严峫发着抖,翻身用自己的外套裹住江停,把他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别哭,”江停断断续续说,“我很累了,稍微睡会儿……别这样,我一点也不冷,挺暖和的。你父母是好人,我对不起他们,杨媚被我拖累了,老大不小的……”
      严峫咬牙按着他后脑,把他的头窝进自己怀抱中,不断亲吻头顶上带着河水味道的湿漉漉的黑发。
      但河水怎么会这么咸涩呢,他恍惚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