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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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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袁良景的甜品店开在那位置,生意始终不上不下,上周算是开学高峰季,还是每天到点来接她。
      最近没有来,一是因为宁酒觉得自己回去更方便,顺便还能锻炼独立能力。
      二是,她现在正在和袁良景处于冷战期。
      宁酒想要了解岭城酒吧的状况,想要了解宁轩此刻的状态,但袁良景还是把她当小孩子,想要将她从大人的事中推离出去。
      上个星期,袁良景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现在的阶段,读好书是最重要的,其他什么都不用管,有我们兜底。
      而宁酒清晰无比地记得,上次他这么说时,是宁轩和袁姝闹离婚。
      他们三个以惯常的家长姿态将她从这件事排除在外,最后的结果是,宁轩与袁姝虽然没有正式离婚,但进入无边无际的婚姻冷静期。
      袁姝飞去德国工作,宁轩因为酒吧的事搬到江城,身体出现问题,酒瘾的毛病也越来越重。
      自以为是的大人谈论自以为是的话题,最终的结果解决了零个现存的问题。
      这种模式,宁酒真他爹的已经受够了。
      一想到这里,脸色就不由臭起来,走到转角的时候,被角落的吵闹吸引。
      江澜实验的隔壁是小学部,几个穿小学校服的学生围在角落,嬉笑声不断,最中间被围着的是大概是个低年龄段的学生,个子不高,被迫半蹲着任由别人嘲笑。
      宁酒本来不太想管,奈何现在心情实在太差,那几个围着男生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就在一个高个男生想要冲上去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这里还在学校门口呢,收着点。”
      男生应该是五六年级,个头已经长得不比宁酒矮,感到手臂被人抓住,不满地瞪她。
      “关你屁事。”
      现在小孩都这么嚣张了吗。
      宁酒松了衣领,那男生就又要冲上去,只是刚走过一步,就感到喉口一阵轻微的窒息感——
      领口被人揪住。
      “啧,小小年纪脾气挺冲。”
      面色和善的少女挤进被围的中央,看清最中间的是一个戴着厚眼镜片的小男生,男生脸上挂了点彩,手里抱着个破纸箱,像是捡来的什么宝贝。
      高个男孩儿不爽地要挣脱,反而被拉得更紧,“你再这样信不信我们揍——”
      宁酒笑了一声,嗓音低低的:“姐用点力,能一脚踢飞你们两个,信不信。”
      她声音不大,却有种让人不敢动的压迫感,对上男生的眼睛,不慌不忙的就要抬脚。
      男生没想到她来真的,用力挣脱之后才发现原本在的几个人全都逃了。
      骂了句粗口,后半句还在空中飘着,自己也跑没影了。
      宁酒收起笑容,心情舒畅许多,转头看见眼镜男生把纸盒牢牢抱在怀里,随口问了句。
      “小眼镜,什么东西啊,宝贝成这样。”
      “......姐姐,你有吃的吗?”
      小眼镜的这句话倒是让宁酒愣了下。
      这小孩虽然脸上挂了点彩,但看衣服倒还没有吃不起饭的程度。
      小眼镜也意识到什么,将手里的纸盒放在地上,露出纸盒里颤抖蜷缩的狗狗。
      “是给它吃的。”他嗓子很轻,眼圈还红着。
      纸盒边缘被压得有些塌陷,里头有点动静,他双手捧着盒沿往下压,一只小狗露了出来,毛发还没长齐,像团湿漉漉的棉球,瑟缩在一张皱巴巴的旧毛巾里。
      宁酒低头看了一眼。
      是一只边牧幼崽,右眼肿着,蜷成一只团,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她缓缓蹲下,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小狗的鼻尖,小家伙轻哼哼一声,想往更隐蔽的地方钻。
      书包从肩上滑下来,拉开拉链,翻找这几天袁良景硬塞进她包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还有一包密封袋装的鸡胸肉没吃。
      她将鸡胸肉递给小眼镜,看着小眼镜熟练给小边牧喂的样子,随口问道。
      “这狗是你家的?”
      “......是。”
      眼睛转动过于集中,不自觉提高音量。
      心理学上,都是说谎的表现。
      宁酒没说话,只是淡淡瞥他一眼。
      后者被她盯得有些紧张,喉咙滚了滚。
      “怎...怎么了?”
      宁酒又问一遍:“你确定吗?这真是你家的?”
      “对啊,这就是我的......”
      小眼镜听到后半句的时候,神色一下慌张起来,站起来的时候还差点撞到头。
      一阵风声掠过,宁酒再望向他的时候,就只能看到男生飞奔的背影。
      耳边冷不丁传来冷笑声。
      “你什么时候这么富有同情心了?”
      宁酒暗道不好,要离开时,单手被人擒住,瘦弱的蝴蝶骨被狠狠捻在一旁的墙壁。
      戴着黑色口罩和黑色帽衫的少年露出柔软而坚韧的发丝,发尾划过她的面颊,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是疑惑,促狭,调笑。
      “姐姐要是对我也这么关心就好了。”
      “......”
      听他学着小眼镜的语气叫她姐姐,宁酒就感到一阵反胃。
      后背被闻弈的动作撞得发疼,眼尾又开始生理性地发烫,变湿润。
      她真是恨死这个体质产生的反应了。
      闻弈扫过她发红的眼睛,微微怔愣,蓦地听到“啪”的一声。
      脸被不留余力的巴掌打得偏向一边,皮肉连带着牙齿都感到震麻的疼痛。
      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骨血被扇得燃烧,心脏却冷却下来。
      耳鸣声嗡嗡响起,宁酒温柔的嗓音混着燥热的夏风,狠狠砸向他的耳廓。
      “还认我是你姐,你就不该来江城。”
      “......”
      “柏林?”
      柔和的女声将乔柏林的目光唤回,周遭榕树的蝉鸣清晰起来。
      身型笔挺的少年转过头。
      “妈。”
      高挑纤瘦的女人一身时髦的夏季裙装,珠宝耳环在阳光下反射出弧光。
      温熙回完消息,打开车门却发现乔柏林迟迟不上车。
      她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去,只看到角落一排排长得极好的榕树,在眼前飘动绿意,隐约能看清后面小学部的大门。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她见乔柏林转身,换了个话题。
      “有点事耽搁了,”乔柏林弯腰坐进车后座,“今天怎么想到开车。”
      “不是小野过来了嘛,我晚上带你们去雅府吃,”被乔柏林转移注意力,温熙打开车载导航,语气温柔,“想好待会儿吃什么,顺便微信问问小野。”
      乔柏林在手机上打字。
      【乔柏林】我妈接我和你去雅府吃饭,问你有什么想吃的
      【萧玺野】我就是从京市逃难来的啊,有的吃就感恩戴德了,吃什么随便
      车辆背道而驰
      ,往市中心商圈驶去。
      乔柏林按了息屏键,望着反光镜中的榕树林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
      “他说随便。”
      温熙:“那你呢?”
      “我也随便,妈你点就行。”
      恰好红灯,温熙踩住刹车,一脸无奈的样子。
      现在的小孩啊。
      -
      蓉叶街离江澜实验实在太远。
      翌日,又是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程,宁酒到教室的时候,刚好到早读时间。
      昨天和袁良景的关系有所缓和,和宁轩不是。
      第n次尝试拨打电话失败后,终于打来一通陌生电话。
      电话里,宁轩喝得醉醺醺的在说胡话,身旁的男人语气陌生,问她是不是认识宁轩。
      在解释一通后,宁酒才算知道前几天宁轩喝完酒不小心把手机摔坏了,这几天才换了个新的,电话卡刚插上就又喝上了。
      十八分钟的通话里,宁轩一直含糊说着什么,宁酒勉强听清,大概是对不起老闻,车祸的事本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后来,含糊的抽泣又转变为嘶吼,后悔在出事后忙没能顾好妻子,又后悔没能及时拦住袁姝去德国。
      年轻因酒吧相识,激情下选择结婚,就连孩子诞生都要取上与酒相关的名字。
      而现在,激情褪去,一方留在过去,一方远走他乡,以前被奉为缘分的杯饮也随着一声声醉酒后的哭喊变成墙壁上的一抹肮脏水渍。
      夏末闷热的空气与宁酒此刻的心情一样。
      烦。
      早读是老秦的,早读读完课文之后就要默写,要默的内容她前一天晚上就已经背好。
      她在扑面而来的读书热潮中转头,眼神百无聊赖地滑过少年好看的额头,标致的眼睛,直挺的鼻,再到——
      一张一合的嘴唇。
      应该是皮肤白皙的缘故,又或许他本身嘴唇就偏红,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最终总会有意无意往他嘴唇上瞥。
      平常见到他的时候,嘴唇常常是抿着的,此刻因为阅读的原因,上唇翘起,隐约能看到绯红的舌尖,卷起,伸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