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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撩乱逐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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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他们交付过第一次,享受过人间至极的欢愉。
      明明是最亲密的人,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肃王深深叹息。
      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何曾甘愿过。
      梅娘,不要给别的男人快活好不好。
      更不要为别的男人生孩子。
      这是他的底线了。
      也更坚定了让她成为小寡妇的决心。
      这日黄时雨和袁艺学面色蜡黄返回了画署。
      中途过路的女工朝她们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怪可怜的,这趟定然遭了天大的罪。
      谁让她们命不好,被德妃抓了由头呢……
      这厢两人躲进廨所关紧了门,齐齐滑坐凉凉的青砖地,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瞧见了灰败。
      画署,知悉她与肃王秘密的人,从此又多了一个。黄时雨面无表情。
      你与肃王有首尾怎不早些告诉我,以后我该如何自处,肃王怕不是要灭口!袁艺学犹如惊弓之鸟。
      黄时雨稳住心神,一骨碌爬起,也将神魂尚且游离在外的袁艺学拽起,“今天什么都未发生,您也什么都未瞧见,这么跟您说吧,肃王与我都是假的,而我与简翰林则是真心实意过日子的。”
      有些事情唯有把自己都骗过去才令人信服。
      袁艺学把黄时雨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记进心里,篡改自己记忆,希望以此证明对肃王的忠心。
      至于黄画员与简翰林会不会好好过日子,无关紧要。
      简珣的伤口恢复了七七八八,基本不影响正常生活。
      利器所伤,沾不得水。
      这些日子连澡也泡不了,全靠小厮帮忙擦身体。
      而他又素来洁净,习惯了下人舀水冲洗,再沉入沐桶浸泡,然后再冲洗这么个流程。
      简单的擦身子委实草率。
      总觉得不痛快。
      尽管福生一再保证少爷的皮肤相当干净通透,也劝服不了他的洁癖。
      他认命平躺榻上,由着素秋和白露为他通头发,仔细烘干。
      小丫鬟隔着帘子回禀:“少爷,少奶奶来了。”
      简珣双目明显变亮,扶着福生麻利坐直了身子,又思及梅娘除去上衙便是歇在清苑,每日前来更像是点个卯做做样子,半分也不亲近他,发亮的眼睛登时寥寥黯淡。
      仅有的一点自尊,提醒他藏好心口实实的大跳,扮出一副淡然高深的神情,整了整白绫里衣,斜眸瞥向珠帘。
      春夏的帘子多为纱幔与琉璃,轻盈又清新。
      黄时雨端着一方黄花梨木的蔬果纹托盘迈入,神色如常。
      下衙后稍作休整,她便回两人的梅斋,分居不代表不管夫君死活。
      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况且这伤又是为了保护她才捱的,黄时雨每日都会来探望简珣,服侍他喝药。
      也谨记婆母含蓄地叮嘱:万不能使阿珣激动,挣开伤口不利于恢复。
      因而黄时雨总是穿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脑后挽个简单发髻,仅以一枚古拙的香楠木簪固定,多余青丝随意垂在右肩,素淡宛如鲜嫩碧荷。
      简珣心头急跳,益发不愿显露自己有多受用此中曼妙。梅娘不过是懒得为他梳妆,倘自己连这都情动,还有什么出息。
      “我在小厨房等了片刻,估算汤药不烫口才端来的。”黄时雨放下托盘,端着药碗来到简珣身畔而坐。
      阿珣这段时日遭受大罪,人也不如从前温煦,脸色常常不咸不淡的。黄时雨猜不透他的心思,便端正自己的心思,勤勤恳恳俸汤递水,努力朝着认真过日子的方向努力。
      也知唯有跟着他,似她这样无根无基的方能好过一些。
      京师,远比她想象的水深火热。
      随便一个勋贵都能捏死她。
      离开他,就得面对肃王,怕是只能做外室的。
      简珣极好伺候,再苦的汤药递给他皆一饮而尽。白露连忙上前服侍他漱口,又递上帕子拭了拭嘴角。
      这种精细的侍奉自然不会使唤梅娘。
      满屋子丫鬟做完了该做的,皆垂眸悄然退出。
      简珣伸手捏了捏小媳妇脸颊,“又在画署做粗活了么,瞧着苍白憔悴。”
      苍白憔悴可不一定是累的,还有可能是吓得,忧思过重所致。
      黄时雨抿唇笑了笑,说没有,“藏画楼很清闲。”
      简珣拧眉道:“额头?”
      “午后打盹不小心磕的。”她捂额咕哝道。
      明明是少奶奶,却要像个男子一样风里来雨里去的,简珣不忍她时时辛苦,脱口而出道:“梅娘,咱不去画署行不行?我来养你呀,保管一辈子也不短你银钱!给你买两间铺子,一间画阁一间裱画铺,随你折腾,亏了算我的,盈利权当你私房。”
      从前她没有依靠,拼命考画署,如今尘埃落定,何不全身心靠一靠他呢!这些话他早就想说,又碍于当时没成亲,说了少不得惹她翻脸才一直放在心里。
      黄时雨相信此时此刻的简珣真心实意,但画署既是她所爱亦是此生唯一的退路,岂会单凭几句甜言蜜语便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总归是清醒的,摇了摇头,“我喜欢做女官,威风。”
      简珣忍俊不禁,忘了摆淡然高深的表情,澄澈眼波里全是她,“我努力做大官,也能让你威风。”
      顿了顿,他难为情道:“你一直都很威风,如今满屋子丫鬟,谁不知我惧内……”
      黄时雨被揭了短,多少有些儿理屈词穷,讪讪道:“要不,下回你也冲我大声嚷嚷,我即刻去外间榻上躺一晚,帮你捞回体面便是。”
      这哪里是帮他,比罚他还狠。简珣哼了声:“幼稚,我才不像你,豆大的胆量,芝麻大的心眼。”
      黄时雨自觉没脸,“就你胆量大心眼大,谁能大得过你,我走便是,免得碍了你这个什么都大的人清净。”
      与她执手对坐不知有多畅美,简珣哪里舍得分开,急急攥紧她的手儿,偏嘴硬不甘承认自己想要,“哪有你这样伺候夫君的,才不过一刻钟就要走,上衙画卯也没你敷衍。”
      “你又不缺伺候的人,满屋子善解人意的小厮丫鬟,捶背捏肩捧哏,端茶喂时令果子,哪一个不比我伶俐讨喜。”黄时雨抽回手。
      苍天作证,她真的只用了七成力气,哪里就料到简珣抢不到手滑了一个趔趄,惊动伤口,五官霎时皱成一团苦瓜,“嘶嘶”吸着冷气。
      黄时雨掩口失声:“阿珣!”
      “你好狠的心,趁人之危……”简珣的手虚握成拳,眼尾薄红,“我都这样了你还推我。”
      黄时雨无措地张着手,“我没有推!不管你信不信,我实非有意。”
      磕牙归磕牙,动了手有理也变无理。
      她弯腰吃力地扶起简珣,又垫了垫他身后石青色的大引枕,指望半仰着能让他好受一些。
      “我瞧瞧伤口有没有崩开。”
      唯恐闯下大祸,黄时雨懒得讲究,一心要解他里衣。
      简珣慌忙捂住,口干舌燥,一双耳朵热腾腾烧起来,“做什么,休要碰我。”
      黄时雨百口莫辩:“不是,你误会了。”
      “我知道你也想我的。”他唯恐她借着练画的由头离开自己,忖度时间也差不多了,当下顾不得矜持,“那,我给你亲一下吧。”
      他指了指自己脸颊,“亲这里,也行。”
      黄时雨本就是个憨直的,听这话音了立时分辨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左了,我只是……”
      那双望着自己的明眸就一点点黯淡下去。
      从熠熠生辉的殷切变成了乌黑地黯淡。
      不开窍的脑子忽然因这双眼眸钻进了一丝灵光。
      阿珣,似乎很想亲近她?
      于是,剩下的半句话,黄时雨不忍再说。
      她怔怔望着他。
      简珣缓缓垂下眼帘,嘀咕道:“爱亲不亲。”
      身形陡然僵木住。
      有温软湿热的触觉贴在了脸颊,一团香云似的,柔软地吹拂。
      他星眼朦胧,失了神。
      思绪回笼,梅娘只剩下个背影,掀帘离去了。
      掌灯时分,小厮丫鬟们在上房张罗,人来人往。
      明明到处都是人,明明他有了媳妇,为何他还是如此孤独……
      福生照旧坐在对面的小圆杌子服侍他沐足,福喜力气大,则为他捏肩。
      周围还站了两个小丫鬟。
      素秋侧坐一旁,凝神修整他的指甲,确保时刻整齐洁净。
      泼辣的素秋,在修指甲这块儿技艺完全不如白露高超,手法更谈不上轻柔,可是她不会像白露那样为他按摩,一根一根的……成亲前他很享受,成亲后莫名惊慌,尤其被梅娘亲眼目睹后,心虚达到了巅峰,所以他就打发白露做别的去了。
      梅娘有没有生气?
      她应是见怪不怪,全然没放在心上。
      最多腹诽他娇生惯养。
      府中上下三百余人,美貌仆婢随处可见,真介意的话日子也没法儿过。